关于我发现我的同学是只黑鼻头的中华田园犬这件事
【我想我永远无法讨厌夏天,即使温度就像要沸腾,柏油马路好像快要融化,但在金灿灿的油菜花地尽头,我的小狗永远赤城地奔我而来。】
00.
谁会不喜欢小狗呢?
我是说,那种乡下常见的中华田园犬,鼻头黑黑的湿漉,看到你会跌跌撞撞扑到你怀里。你捉住它的肉垫,随便揉揉捏捏,哪怕捉弄它,让它摆出作揖的动作,它也不会生气。
它看起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因为太乖了,所以总是忍不住想欺负它啊。把它结实柔软、微微有些扎手的背毛弄乱。用狗尾巴草搔它的鼻头,看它一个一个打喷嚏,眼睛泪汪汪的。朝它的耳朵哈气,它的耳朵会一动一动,瞪大了眼睛警惕的四周张望。
你最喜欢你的小狗。
但有时候你也觉得烦了,特别是你为什么事焦头烂额的忙,它却傻傻的在每天固定的玩耍时间忠诚的等候你。它含着那个你经常和它玩抛球游戏的毛球在你面前打滚,尾巴摇的像太阳花。
你很烦躁,所以你不理它,甚至用铁链把它拴在院子里,不让它进屋。而它只是一声不吭地蜷缩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的,不知道哪里惹你生气了。
路过的小孩朝它扔石头,它汪的一声窜了起来,摆出攻击的姿势,虚张声势地朝那些捣蛋者发出威胁的低吼,之后又在你出来的一瞬间乖顺的伏低身体,连蹭你脚踝的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你再生它的气。
你有的时候也听信了别人的论调,他们说这是奴性,俯首屈膝和,虚张声势,于是你也附和,忘记了你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真实的、幸福的夏日午后。
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小狗的心没有那么大,装不下这些,它们唯一能装下的,就是对你无条件的信任和爱呀。
01.
许昭坐在靠着教室窗台的座位,侧头看去,正好能透过顶楼的窗户,远远看着在操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们。
他们穿着蓝白的足球服,在初夏凝滞的热浪里奔跑着,喊声和笑声伴着阳光撒到草地。
她侧着头,放下笔,手撑着脑袋,百般聊赖的看了一会儿。
远处的少年们就像一个个像素小人一样洒在一大片绿地上,围绕着一颗巧克力豆大小的球,聚起又散开,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似乎永不疲倦。
——就像分子热运动一样。许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顶楼的教室没有人,许昭笑了一会儿,在安静的教室里,重新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书是大学的化学实验高阶,两块砖头厚,她已经看了大半。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最后的冲刺阶段,许昭却每天悠悠闲闲,不用上课做题,每天到顶楼的空教室看看书。
她化学竞赛拿了金奖,已经被提前保送到了P大化学系。
所以她可以比别人早几个月可以享受自己高考后这个人生最悠闲的假期。
虽然班主任老林已经和她说,不来学校,在家休息也可以,但许昭还是每天都会到学校,一个是在家也没事情做,一个是,她还是想在这个自己学习了近三年的地方再多待几天。
在大家上课的时候,校园里没有人,许昭看书看累了,一个人溜达到西边的围栏角,和往常一样,给那只大黄猫喂点猫粮。
它已经很老了,总是懒洋洋躺在那里晒太阳。
它吃猫粮的时候,许昭就会在它旁边的台阶上坐一会儿。
老猫算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有时候许昭还会和它说说话。也许,等几个月后她离开这里,再回来时,这只大黄猫就永远找不到了。
“老猫,我保送了最好的大学。”许昭摸摸它头顶的毛,“所有人都恭喜我,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黄花猫从猫粮的盆子里抬起头,喵了一声。
“我妈妈又要结婚了。我想让她看看我的预录取通知书,但她在电话里说她太忙了。”
老猫吃完了猫粮,又慢慢踱步到阴影处躺下,只把尾巴露在阳光里,斯条慢理开始舔毛。
许昭撑着下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操场。
时间就像细丝,一毫一毫,最终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裹到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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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昭在教室看那本砖头的时候,老林来找她。
老林是许昭所在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对学生的衣食住行也一概上心,人送外号“林妈”。
他看许昭看的专注,放轻脚步,虽然教室门开着,但轻轻敲了两下门框。
许昭从一大堆一层套一层的复杂公式里抬起头,看到来了人。
“林老师。”许昭站起来,说。
“许昭呀,打扰你学习实在不好意思了,可以出来一下吗?老师有个事想让你帮忙。”
许昭点头,动作很快,把书折了页,合上,之后跟着老林走到走廊里。
老林看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朝他快步跑来,瘦高的像跟竹子一样,校服在她身上宽松的过了头,心疼的不行:“你这孩子,之前不是说让你多吃一点,总是这么瘦怎么能行。”
“已经比以前吃得多了。”许昭腼腆道。
老林叹口气,下命令的口气说:“每天还要加餐,上午多吃一个苹果,下午吃顿下午茶!”
许昭点点头,心想,那自己可以和老猫一起吃饭了。
老猫啃猫粮,她啃个三明治。
那场面,想想还挺温馨。
她说:“嗯,我会和我朋友一起吃的。”
老林才勉强满意了,说:“过一段时间我要验收的。”
“老师,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许昭问。
“不是什么急事。是这样。”老林说,“不知道你最近时间紧不紧,咱们体育队有个孩子,文化课分数不够,实在很可惜,不知道你介不介意给他补补课。”
“体育队?”许昭想了一下,“足球队里的吗?”
他们学校的体育特招里,足球是强势项目。
“对。”老林说,“他足球特招能去一流的学校,但是文化课实在太差,连本科线都够不到。如果不到本科线,所有学校都是不要的。”
许昭想了一下。
老林和体育队没什么关系,估计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跑一趟来找她。
“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也没事,老师就是问问——”
“可以。我现在每天没什么事情干。”
她不在乎给谁补课,她比较在乎老林。这个为了奖励学生进步,买礼物花掉半个月工资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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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是许昭和老林约定的第一次补课时间。
就在许昭平时自习的空教室。
许昭在看书,这本巨厚无比的书终于被她啃到了最后几页。
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许昭把这本书看完了。
阳光漫射到教室里,她满心轻松,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走廊末端有轻盈有力的跑步声,在安静的六楼格外明显。许昭在走廊最末端,离楼梯口还有很一段距离,但这人大概腿很长,几秒钟的时间就到了门口。
教室门口突然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是个笑得像在麦田里打滚的大黄狗一样的男生:“你好,补课是在这里吗!”
他手长腿长,几乎把校裤穿成了九分裤,露出有力白皙的跟腱,校服外套抓在手里,里面穿着件简单的白T,透出腰细肩宽的身型。
他一双笑眼,瞳仁亮亮的,一笑就显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倒有些出乎许昭的意外。她以为男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也许是个走在路上就会大喊“塔塔开”并谜之冷酷微笑的中二少年,或者是会在地下酒馆抽万宝路那种不良少年。
没想到是个看起来有点憨的阳光傻子。
“是的。”许昭说。
02.
“我叫敖悟,是足球队的,听说你已经被保送到了P大,太厉害了!”
敖悟拖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到许昭身边坐下。
教室的桌椅对于许昭来合适,但敖悟身高腿长,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嗯,你好。我叫许昭。”许昭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面无表情从书包里掏出半米厚的五三、卷子、笔记本。拜这位体育兄所赐,她的书包达到了有生以来最重的一刻。
许昭看到敖悟的瞳孔地震了一下。
她甚至觉得他有一瞬间想要拔腿就跑。
他是足球队的,虽然应该没有田径快,不过也是在大热天神经病一样在外边跑来跑去,她这个体育废柴应该也追不上。
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您…您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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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分析了敖悟所有科目的情况,仔细给他制订了一张每天学习的计划表。
敖悟盯着计划看了一分钟,问了个让许昭摸不清头脑的问题。
“如果我做到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考上首都体育大学了?”
“是。”许昭点头。
“首都,很多人吧?比任何地方都多,而且每天都有很多人去首都。”
这问题很奇怪,但许昭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客观评价:“北京两千二百万,上海两千四百万,应该还是上海人多一点。不过差不太多,也可以说是中国人最多的地方之一。”
然后,敖悟就变得很有决心的样子:“我要考首体!”
之后的一个小时,许昭看着敖悟从斗志满满,到目光游离,之后神情麻木,最后灵魂彻底出窍。
一个半小时后,许昭看着陷入沉睡的敖悟想,他也许可以在梦里考上首体。
如果他只是想看到很多人的话,在梦里应该也可以办到。如果梦到地铁,尤其是市中心那几站,她想绝对可以让敖悟夙愿以偿。
于是许昭默默祈祷着敖悟可以梦到地铁。
那之后,非常离谱的事情就发生了。
许昭看到,敖悟黑色的头发下,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顶了出来。
——耳朵!!
许昭先揉了揉眼睛,防止自己是因为太无聊而出现的幻觉。
不是。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绝对是耳朵。
而且是狗狗的耳朵。为什么呢,因为它形状像一片蘑菇,软软垂下来,上面是黑色的茸毛,有一点点厚度,朝内的部分是淡粉色的,侧边还有个狗狗耳朵上都会有的小卷。
许昭静静观察了一会儿。
之后,她伸出手,摸了摸敖悟的耳朵。耳朵微微动了动,敖悟没醒,甚至打了个哈欠。
摸了一会儿敖悟的耳朵,她把手上移,在敖悟两个耳朵中间的头顶上轻轻的挠。
她经常这样摸那只老猫。
敖悟在睡梦中伸了下懒腰。如果许昭养过狗的话就会发现,这和狗狗在梦中被主人挠肚皮是一样的反应。
许昭轻轻的摸,还有些纠结,这样趁别人睡着了,偷偷摸别人的耳朵,会不会不礼貌,或者不太道德。
摸着摸着,许昭看着敖悟又起了变化。
他的鼻子慢慢变成了狗狗黑色的、湿漉漉的鼻子。
他的黑发慢慢变成了黑色的毛,摸着手感极温暖舒适。
最后,敖悟甚至支愣出来一根蓬松的…狗尾巴,轻轻摇啊摇啊。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梦,他在梦里还笑了两下。
许昭突然很来气。我为了你,早上累死累活背了一书包书,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她啪的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书都抖了三抖。
“敖悟!刚才教你的听没听懂!”
敖悟瞬间被吓醒,一下腰杆挺得笔直,尾巴耳朵黑鼻头“咻”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继续来看这道题。”许昭拿起笔,淡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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